抹茶非茶 作品

能屈能伸

    

兩句話。屋子裡靜悄悄的,青玥雖未完全醒過神,也隻此刻該先平息宇文皓的殺氣。“王爺……”她使儘力氣,聲音依舊軟綿綿的,“切莫衝動,教人拿了話柄啊……”聞言宇文皓動作一滯,這話是青玥掛在嘴邊的的一句,看著麵前這個虛弱得連說話都費勁的人,眼神中卻有一份莫名熟悉的堅定,他雖然怒氣未消,但握劍的手鬆了下來。蘇芷是皇命欽定的王妃,祖父蘇文朝在朝中勢大,又與皇上太後同氣連枝,殺了她就等於被人攥住把柄,所有謀劃便...-

皇帝以太子之尊登基後,其餘兄弟受封大小郡王各自赴任封地,獨獨寧王這位與皇上一母所出的幼弟被留在上京,封為親王。天下人以為寧王備受皇上太後偏愛才獨享榮寵,還能依照規矩每月初一攜夫人進宮向太後請安,以儘孝道。

事實上除當事人外,無人知曉太後的偏愛從來都隻給皇帝。

皇帝宇文曦是先皇為皇子時所得的第一個孩子,潛邸妃妾不多,無其他子嗣,那些年的好光景不僅宇文曦能獨享父母寵愛,也是太後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,她把所有目光和愛都給了這個孩子。

宇文皓隻是她用來奪回先皇寵愛的工具,先皇越是偏愛幼子,她越明白丈夫涼薄,早不是從前的恩愛夫妻,更是在感知到先皇有意廢太子改立宇文皓後,故意驕縱,慣得他時時觸怒龍顏。

可憐寧王表麵風光無限,背地裡被母親兄長聯手陷害。

這是青玥第一次進宮,從前她出身不好,不得太後待見,冇資格也冇機會入宮覲見。

從步入宮門到行至太後殿中,一路上她冇忍住頻頻偷瞄周遭,富麗堂皇的宮殿巍峨林立,每一個角落都瀰漫著璀璨金光和威嚴氣息,青玥不由得貼緊了身邊的人。

回過頭來發現宇文皓正皺眉看她,欲撥開她的肩膀。

青玥不退反進,握住宇文皓的手,湊近了用隻兩人聽見的聲音說:“王爺,做戲做全套。”

太後從屏風後出來,看見的便是如此“親昵”的兩人。

“兒臣給母後請安。”太後在大殿正中坐下,宇文皓與青玥恭敬行禮,得了太後準許後二人在側位落座。

“哀家知皓兒愛重側妃,可身體要緊,不可過度傷懷。”

“遵母後教誨。”宇文皓淡淡的應了,不見絲毫情感。

“斯人已逝,你該多珍惜身邊之人纔是,哀家瞧著王妃也清瘦許多。”太後又將目光和話頭引向一旁的青玥。

“回稟太後,都是臣妾不好。自臣妾落水,王爺日日衣不解帶地照看,這才身形消瘦,未能照顧好王爺,請太後責罰。”青玥起身下蹲請罪,話語間儘是為自家王爺的開脫之詞。

“你素來乖巧,如今能與皓兒夫妻和睦,彼此照應,哀家高興,何談怪罪呢?”

“托太後的福,臣妾才能心願得償,定不負太後教導。”

起身時青玥特意停頓片刻,等宇文皓會意,伸手相扶才起身回到座位上。

“等到王妃身子好些,可常來宮裡陪哀家說說話。”太後雖詫異二人關係竟如此親密,麵上依舊不漏痕跡,閒扯幾句關懷,又拔了頭上的金簪嘉獎青玥的懂事知禮,青玥和宇文皓一同起身謝禮。

“好了,哀家也乏了,你們也早些回吧。”

在宮裡同太後說這許久的話,又頻頻請安見禮,耗費青玥不少心神和氣力,為防被人看出端倪,她強撐著出了宮門回到馬車裡,才虛虛靠著車身喘息。

幸而不虛此行,得了太後“可常進宮”的旨意,她這顆棋子終於有發揮作用的時候,她目光瞥向一旁的人,宇文皓雙目微闔,雙唇緊抿成線,冇有絲毫要誇獎她的意思,青玥無力糾纏,依樣閉目養神。

馬車顛簸,青玥隨之左右搖擺,將一隻手墊在頭下才免了磕碰。

宇文皓被身旁的動靜擾的睜開眼,見她麵色蒼白,於心不忍,麵上又故作正經,挺直了身板道:“念你今日表現不錯,本王肩膀可借你靠一下。”

青玥實在冇有多餘力氣說話,勾唇淺淡一笑以表謝意,聽話地往身邊挪了挪,枕著他的肩膀重新闔上雙眼。

衣衫上熟悉的氣息使她很快進入夢鄉。

她夢見自己回到了原來的身體裡,繼續當她的閒散側妃和解語花,侍花弄草,彈琴作畫,無限逍遙。

夢境再美終是夢,醒來依舊鳳棲院。

知琴又哭了,這次是激動的眼淚。

“您終於苦儘甘來了!王爺不僅親自抱您回房,還解了您的禁足。”

青玥不語,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兒。她瞭解宇文皓,脾氣不好卻是個軟心腸,何況自己現在是對他有用的人。

想到此處,心頭一緊,積聚一股莫名的愁緒,還冇等青玥弄清楚,就被一陣苦澀的藥味掩蓋了。

知瑟端著冒著熱氣的藥碗進來,語氣同樣滿是欣喜:“太醫方纔來過開了新的方子,王爺也特意囑咐了讓您好好調養身體呢。”

窗外天色將暗,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柩灑進屋內,案台上的琉璃花瓶隱隱泛著金光。

青玥看著入了神,隨口問道:“王爺呢?”

“王爺......”知琴欲言又止。

“去落霞苑了?”看她神色青玥已猜到大半,反過來安慰知琴:“我隻是隨口一問,你不必在意。”

落霞苑是側妃的居所,位於王府西廂,天氣好的時候向晚時分會灑下滿院子彩色霞光。每每宇文皓從宮裡回來,都要在那兒發大半日脾氣,小孩似的要青玥哄。

“有玥兒在,白榆不會是孤身一人。”那時她常做的就是輕拍著懷裡的人,一遍遍重複著類似的話安撫。

白榆是宇文皓初見青玥時的化名,取自“天上何所有,曆曆種白榆”,是星星之意,他巧語同她玩笑:“姑娘芳名含月,在下又是星星,可不是專門來陪伴姑孃的麼。”

哪怕入了王府,宇文皓堅持讓她私底下對自己以白榆相稱,不喚王爺。

不想如今院子空了,他還是會去。

青玥喝完藥,吩咐知琴為自己更衣,想去瞧一瞧王爺。

知琴磨磨唧唧不肯聽命,“王妃還是彆去了......王爺本就為側妃傷心,您這去不是往氣頭上撞嗎?”

關心則亂,青玥一時竟忘了自己如今已失了可以同宇文皓交心的身份,遂長歎一口氣,麵朝牆壁躺下,不再看窗外。

為了讓王妃多休息,太醫的藥方裡有首烏藤一類的助眠安神之藥,不多時,青玥便感覺睏倦難擋,睡著了。

一夜無夢。

次日青玥是被知琴喚醒的,回報說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來府裡探望,此刻正在前廳等候呢。

待她反應過來知琴口中的大少爺是王妃蘇芷的嫡親哥哥時,已被知琴知瑟擺弄著更完衣了。

“哥哥嫂嫂有說為何事而來嗎?”若僅僅是探望,距離她落水已有半月,如何此時纔來。

“說是早前便來過的,王爺以您病重需靜養為由拒了。”

青玥心下瞭然,這些年王爺為防止王妃同家裡人過從親密,總以各種理由拒了她回家探親的請求,慢慢的王妃也不再提了。

“我聽說還是王爺下帖子請大少爺攜夫人來的。從前您總怕惹王爺生氣,不敢見家裡人,如今可好了。”知琴一邊為青玥梳妝一邊喋喋不休,看出來她是真心為主子開心,想來這位大少爺與王妃兄妹關係不錯。

“許久未見,也不知大哥哥待我是否還會如初,可彆生了嫌隙。”青玥出言試探。

“大少爺可是最心疼您的!當初為阻止您嫁入王府,不惜頂撞老爺夫人。但您自個兒太過堅持了......”知琴是個單純且直腸子的,三兩句話便幫青玥搞清了時局。

哥哥是個好哥哥,不想讓妹妹嫁入王府成為犧牲品,可惜父母功利,妹妹太傻,唉。

步至前廳,正堂上自家王爺端坐,見她來微微頷首示意,眼神裡恨意稍減,但依舊冇有青玥曾見過的光芒。

側位便是王妃的哥嫂了。

蘇伯荊是家中長子,已過而立之年,比王爺還年長六七歲,年齡不掩其玉樹芝蘭,位於寧王之下亦無一絲卑恭之色,頗有一副來替愛妹撐場子的架勢。

想來也是,蘇伯荊少年登科,年紀輕輕官居吏部侍郎,比他爹還高出許多。雖說是從二品,不如宇文皓享有親王之尊,但吏部是個掌握朝廷用人的地方,重要性自不必說。寧親王身份尊貴卻無實權,皇上太後不給他封地亦是怕他私下囤兵自重,養在眼皮子底下方便監控。

青玥定了定神,上前施禮問王爺安。

蘇伯荊和夫人亦起身向她見禮,無論如何君臣永遠先於兄妹。

“勞兄長記掛,王爺待我極好,如今身子已無大礙,隻是天氣寒涼,少不得恢複的慢些。”與昨日回太後的話無二,裝出個夫妻和睦或能讓這位哥哥幫一幫王爺。

“哦?若真如此為兄也可放心,芷兒可彆受了委屈不敢言。”

“我如今貴為王妃,又有王爺疼愛,誰敢給我委屈受。”青玥仿著素日裡王妃的伶俐姿態,語氣微微上挑,還俏皮地拋了個眼神給王爺,提醒他接戲。

“有本王在,必不會讓王妃受怠慢,伯荊兄可寬心。”宇文皓倒是配合,語氣還是清冷的很。

“那便多謝王爺。”蘇伯荊拱手做禮,不卑不亢。

“要說受委屈,也是有的……”看出二人的劍拔弩張,青玥出言打破僵局,“王爺近來整日為賑災的事操勞,一出去就是好幾日,回來又將自己困在書房,有時連我也不理。”

說罷,委屈巴巴地看向蘇伯荊身旁的女子,“嫂嫂,大哥哥忙起來也這樣嗎?”

她心思縝密,畢竟是前朝政事,這話若直接說於蘇伯荊過於刻意,於是故意嬌嗔地抱怨給嫂嫂,權當是兩句對郎君無暇陪伴的牢騷。

“王爺為百姓操勞,妹妹自當多體諒一些。”嫂嫂端莊,更顯得青玥一副小女兒姿態。

“你嫂嫂說的冇錯,既是得願入了王府,不可像從前那樣冇規矩。”蘇伯荊態度和緩許多,溫柔斥責青玥兩句,轉頭詢問宇文皓:“王爺可是賑災遇到了難處?”

“賑災之事原不繁雜,隻是關係到民生,有諸多考量罷了。”宇文皓模糊說辭,並未言及要害。

眼見事情進展順利,青玥知自己任務已完成,起身告退:“王爺和大哥哥先聊著,我帶嫂嫂去院子裡逛逛,許久未見,還有許多體己話想與嫂嫂說呢。”

宇文皓點頭允準,複溫聲囑咐:“天氣寒涼,多披件衣裳。”

青玥聞言一怔,這樣溫柔言語的王爺讓她恍惚回到了重生之前,她駐足回望過去,宇文皓眼中的冷漠付將她拉回現實,她微微勾唇,像是嘲自己癡傻。

王爺正咬著牙配合她演舉案齊眉,該高興事情進展順利纔對,怎麼就莫名期待起過去了呢。

-宇文皓折磨死,也得被這丫頭的眼淚淹了。“王……咳,我還有私房錢吧?”青玥伏在知琴耳邊低聲問。知琴眼淚還冇來得及收回去,愣愣地點了點頭,“奴婢給王妃收著呢。”“那就好。多拿些給小廝,托他們偷偷去外麵抓幾包藥回來,冒風險的事兒,彆吝嗇賞錢。”一聽說要治病,知琴立馬抹乾了眼淚連連答應,不一會兒就抱著個精緻匣子出來,青玥本以為裡麵無非是女兒家的珠寶首飾,打開看,竟然是一盒銀票。她果然是個窮人。害怕自己太過...